一

　　歌会前两天，就有很多远远近近的老妈老爹前往石宝山朝山祈福了。她们带着干粮，带着香，带着满心的虔诚，跋山涉水，不知疲倦，一步一步地来到了心中神圣的石宝山。在神佛面前一一跪拜，敬香，磕头，祈愿。神佛在白族人心中是至高无上的。石宝山的神佛在歌会期间得到最高的敬仰与膜拜，成千上万的人们在神佛面前跪拜，默默地祈祷，默默地自省，默默地憧憬。

　　“阿央白”在石窟群中很炫目，它面前的石头被朝拜者跪出两个光滑的凹痕。白族人不会直接提“阿央白”，他们只是在心中敬畏这生命的窗口，用心灵来膜拜。百姓深信它的力量，并在歌会期间来朝拜祈愿。那凹痕的深度，就是它在白族人心中的高度。

　　和宝相寺所有的神佛一样，徐霞客雕像前敬满了香和纸钱，敬上香和纸钱的人们不一定都了解他是明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文学家。在这里，他就是一尊神，得到成千上万人的敬仰。烟雾缭绕中，经久不衰的是白族人质朴善良的情怀。

二

　　七月二十七，歌会正式开始了。山门前锣鼓声声，白歌飞舞。丽江的白族人来了，鹤庆的白族人来了，云龙的白族人来了，兰坪的白族人来了，洱源的白族人也来了，剑川本地人，更是倾巢出动。不只是白族人，周边各县彝族、傈僳族、纳西族等能听懂或听不懂白语的人，大都来参加这一年比一年热闹的歌会。各种各样的民族服装，不约而同地出现在石宝山，让这一年一度的盛会更加异彩纷呈。姑娘小伙，老奶大爷，大哥大姐。你不了解他们心中有多少激情柔情，但一路迫不及待的弹唱和闪亮亮的欢歌笑语，足能感染石宝山的一草一木。

　　对歌台前挤满了人，人们欣赏完汇聚八方文艺的开幕式文艺演出，又接着听民间歌手对唱。那是老百姓抒发情怀、比赛机智才能的一种演绎方式，没有预约，没有高低贵贱。你方唱罢我登场，你唱我和，我问你答。生活的疾苦，人生的美好，花开花落，月缺月圆，被人们用歌声淋漓尽致地唱了出来。虽腔调一样，内容却极为丰富。见景生情，即物起兴，在不一样的地点对歌就有不一样的景情曲子。

　　观众从台前一直排到对面的山腰，背后很陡的山坡上也到处有听歌的人，有的地方站不住脚，他们就抱着树木听歌。随着歌手或激昂或凄婉的歌声，观众的神情也痴狂波动，动情之处，有的人泪眼盈眶，歌唱美好生活的歌声飘过来，他们又破涕为笑。

　　节日的石宝山，到处充满着激情。生活日渐美好，人们已不再唱那些忧伤的曲调。经过了若干年的过渡，也不再视情歌为罂粟。有情的人们唱着更有情的情歌，认识不认识的人们都热情地用“小心肝，“牵心索”来打招呼，从小听到大的《小心肝》、《牵心索》，把人们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身穿不同服装的人一唱，都是上辈子的老相识。

　　石宝山谷自从被誉为“多情谷”，不仅听起来更加有味道，穿梭石宝山谷中，到处还是这样的景象：大树下，牵着手不断窃窃私语的恋人；身着抢眼的民族服装，对唱情歌的老人；相互用歌曲嘲讽嬉闹的青年男女。到了这儿，人和人之间再也没有隔阂，万事万物都理直气壮地多情起来。见到老年人唱情歌，大家都去鼓掌，没有人再说“老不正经”了。就连卖石头挂件的外地人，也都用白曲调作着广告：“小心肝，玉石当做垃圾卖……”

　　情歌是歌会永恒永远的主题。大阿鹏老阿鹏小阿鹏，大金花老金花小金花。在众人的喝彩中赛智赛勇。情歌离不开一个“煽”字，歌手们也是把“煽”这个东西把握得很精准，越唱越煽，越煽越唱，越来越多的听众被吸引到炎炎烈日下。“该走了。”男人们不断催着媳妇回家。“再听一会。”女人们总也挪不动脚步。台上这个“小阿妹，唱了一会回家去”，那个还“阿哥哥，今天会面不相饶”。直到下面的人催了，才齐声唱“爷们伊嗨哟，呀呵荷。”

　　歌会期间，石宝山上随到之处都是人。神前佛前进香朝拜纳功德，老妈妈说：“安康长寿、万事如意。”朝拜之人说：“谢谢金口玉牙！”听古乐演奏，不知道听懂了多少，当听众的老爹的头是随着演奏的老者摇摇晃晃了几十分钟。民众打歌更是热烈，有三五个作引导，就有三五十个人加进来，大有一呼百应之声势。“扑扑扑扑——”整齐规律的声音中，弹跳出的是幸福的味道。

　　夜幕降临，石宝山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多了起来。白天对几曲后有“棋逢对手”或“相见恨晚”感觉的人们，又不约而同地弹起了三弦对起了歌。在山坡，在亭角，在神佛脚下比赛机智才能，传递心声。一批观众走了，又一批观众来了，她们已经去祈过福，也去许了愿还了愿，身心轻松地听歌手对歌，激动之处，也跟着歌手欢唱。有的干脆就挤在神佛脚下休眠。困得不得了，闭上眼睛，被唱醒了，又起来听他们唱歌。那些歌手，却是不困不累，唱走了星星唱来了太阳，三天三夜，通宵达旦也没把心中的歌唱完。

三

　　关于歌会的由来，流传着不少神奇美丽的传说。相传石宝山形如石钟的巨石原先是一口金钟。每当金钟敲响，山下的沙溪坝子便风调雨顺。后来，有一条九头恶龙口喷烈焰，把金钟化为石钟，并随时兴妖作法，常给坝子带来旱灾虫灾。石宝山下的沙溪有一对名叫阿石波和阿桂妞的情侣得到本主神灵点化，得知用歌声可以破除恶龙妖法，便邀约了十姊十妹天天上山对歌，终于击败了恶龙。阿石波和阿桂妞也在与恶龙搏斗中丧生。为了纪念这对情侣，人们便年年上山对歌，成了代代相传的歌会。还有一种版本是这样的：南沼时，有个美貌的白族女歌手在宝相寺接连唱了三天三夜优美动听的曲子，最后在歌声中安然死去。人们说她是"曲神"下凡，就尊她为"曲姆"。并为她在石宝山修建了坟墓。以后，凡是上石宝山对歌的人，无论男女，都要先到曲姆坟前磕头。据说这样才能唱得好，在对歌中就可以相上心爱的人。直到如今，每年在宝相寺和石钟寺都要搭起对歌台，白天歌手登台对歌比赛，夜晚青年男女则在树林中、大石旁、火塘边唱调子互相表达爱情。哪一版本，都体现了石宝山歌会浓郁的民族风情，以及人们向往美好生活的愿望。

四

　　“好人不上石宝山”。人们一边说着这流传多年的趣话，一边悄悄地去赶石宝山歌会。

　　白族人从来有守礼习惯，年轻人有些开放性的言行都被老一辈人当做不守规矩，有些比较传统的家庭总是把对歌当做一种很俗的风气，把在家中唱白曲当做是一种叛道离经。所以在那些规矩多的时代，去石宝山对歌的人一度被看做是不安分的人。现在有的人提起石宝山还戏说“好人不去石宝山，石宝山上无好人”。

　　经过若干年的过渡，人们的思想意识的不断更新，加上新文化元素的不断融入，石宝山歌会一年比一年热闹和精彩。现在的石宝山歌会，除了传统白曲对唱、激情打歌，还有开幕式文艺演出、白族三弦演奏、剑川白族古乐演奏、“阿吒力”佛教文艺展演、文物书画展览、篝火晚会等丰富多彩的活动，从不同角度给世人展示了丰富多彩的剑川白族文化。来自各个国家的旅游观光者和喜爱民族文化人士，不仅在石宝山能欣赏到多种多样的白族服饰，采撷珍贵的白族文化照片，还参与对歌、打歌，和本地人进行艺术交流，流连忘返。这传承千年的民族文化盛会，不仅是剑川人的歌会，也成全世界人的歌会了。